利维坦按:“这时顺着大道来了一人。此人长得真是与众不同,身高八尺左右,溜肩膀,两条大仙鹤腿,往脸上看面如紫羊肝,小眼睛,鹰钩鼻子,菱角嘴。最显眼、最特殊的是长着两条刷白刷白的眼眉……”从艺50多年来,单田芳已表演录制完成了111部共1.5万余集广播、电视评书作品,称得上是最为高产的评书艺术家。一口尖锐而又沙哑的营口腔普通话,可以说陪伴了几乎每个70、80后的童年。仔细想想,这和现在追美剧更新简直一模一样啊。
上世纪80年代,是属于电台媒介的黄金时代。彼时电视尚未实现大范围普及,收音机作为80年代语境中的三大件之一,用无线电波承载起了老老少少的闲暇与幻想,这其中不乏你我的大多数。
文/g
电台的黄金时代是短暂的。现如今,传统电台媒介的主要受众基本缩减为三类:手持蒲扇、四处遛鸟的老人,穿行于柏油大路上的出租车司机,视力欠佳的盲人。
无论何时,出租车司机都会是最忠实的电台听众
虽说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蜻蜓fm等互联网音频平台内容在很大程度上占据了本就留存不多的听众耳朵——而在往前捯的数十年中,电台先于电视构建起了一个乌有之乡。即便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广播电台也仍然是个有温度的名词。
按中提到的评书节目虽已式微,但依旧在时代的夹缝中以变种求存活。比如说近几年的评书作品《哈利波特》,传统评书话腔下的西方魔幻故事听起来就像是蘸了麻酱的西冷牛排,别具一番风味:
(前情为:伏地魔刚完成哈利波特父母的双杀,彼时正往屋外走)刚下两蹬台阶,就听屋里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谁啊?哈利波特。伏地魔一想:坏了,还有活口呐!老话说得好,斩草 除根,我得把他杀了。回来上台阶,到门口一按门口:叮咚,叮咚……我可以进来吗?开开门吧!里头没人答应,都死了能答应吗?伏地魔也忘了,在外头站了一天一夜啊。好家伙又渴又饿是又困又累,真急了!“开门!不开门我可踹了!”
所谓盛世,必然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作为传统艺术形式,评书的受众也确实存在较大的局限性。当时的小孩不好这口,一旦从父辈手中争取到半晌对收音机的掌控时间,大多都会第一时间调频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盼着能赶上一段《小喇叭》。
“小朋友,小喇叭节目开始广播啦!嗒滴嗒、嗒滴嗒、嗒嘀嗒——嗒——滴。”这段开场语,最令人熟悉的版本是由当年还未经历变声期的蔡国庆小朋友,在上世纪70年代为节目专门录制,是《小喇叭》的标志性声音。
当年录制《小喇叭》开播语的蔡国庆,大概是这个岁数
这档节目开播于1956年,曾经是我国覆盖面最广的一档少儿节目,《西游记》、《老革命家小时候的故事》、《魔方大厦》等优秀儿童广播剧,都曾在这档节目中连续播放,整整伴随了50后、60后、70后、80后四代儿童的成长。
当年在节目里给小朋友讲故事的孙敬修爷爷已经逝世28年,他的学生——康瑛奶奶(在蔡国庆版本的前一版开播词中,康瑛率先录制了早一版本),也把自己从“故事老师”讲成“故事阿姨”,最后讲成了“故事奶奶”,于11年前在北京逝世。电视媒介在90年代末有如洪水猛兽冲入每个家庭的客厅,《小喇叭》虽然至今仍然在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已然在黄金时代的余晖中缓缓谢幕。
《小喇叭》的第一拨主持人孙敬修,是无数儿童的偶像
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广播剧形式的节目是属于电台时代最后的辉煌,当年还有很多非常优秀的广播剧节目,比如1990年开播、取材于当年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侦查破案故事的广播剧《刑警803》,最盛时期的情景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
“刑警803”指代的是上海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因总队位于中山北一路803号而得名,而803也是剧中主角刘刚的代号,更是当年图腾化的刑警代称。这部剧在1994年和2001年经历过两次重要改版,最新剧集是去年播出的第206部(第990-995集)——而就在2016年,这个老牌刑侦大ip还保持着9部36集的产出,截止撰稿日还未有新剧集的消息。
1993年版本《刑警803》连环画封面
同属广播剧的《张震讲故事》,1997年开播于辽宁广播电台。根据百度百科的资料,这一作品从创作到录音到后期合成都由电台主持人张震本人完成,至今发行过7版专辑,张震凭借着丝丝入扣的恐怖故事情节与时不时爆发用来渲染气氛的嗓门,陪伴全国听众度过了无数个安详的夜晚,是我国音频恐怖节目中难以逾越的一座丰碑。
(不论你在上班还是在上课,都建议带上耳机收听,吓吓自己就好了)
当年这个节目还可以拨打电信电话99099付费收听,一分钟一块钱。节目受众中有很多是学生,而每个月电话费的增长是属于当时学生家长们的恐怖故事。1998年首张专辑发行后,北京青年报话费了整版篇幅登载了张震的个人专访《遭遇恐怖》,文中称其“掀起了中国恐怖文学的小高潮”,2000年的时候甚至传出过“张震被自己写的鬼故事吓死了”这般无稽的谣言。
以“张震讲故事”为素材制作的电影《张震讲故事之鬼迷心窍》预热海报
现如今张震不再讲鬼故事了,开播时只有24岁的他目前是一名小说作家和影视编剧。2015年的时候,以“张震讲故事”为素材制作的电影《张震讲故事之鬼迷心窍》登上院线,目前的豆瓣评分为3.2分。根据澎湃新闻去年年底的报道:张震给这部片子提供了三个原创恐怖故事,针对剧本给导演和编剧洋洋洒洒写了2万多字的意见,但都没有得到采纳。
当然,除了令人脊背发凉的恐怖故事,那会的学生还爱听会使人脸颊发烫的爱情故事。
有一种说法将青春广播剧戏称为“校园相声”,其实丝毫不为过。对于异性的憧憬是青春期的基石,最近大火的热门综艺《偶像练习生》与手机游戏《恋与制作人》也是实打实的佐证——媒介与形式一直在变化,但人类的进化却要历经千万年。从改编自几米漫画《向左走,向右走》的同名广播剧,到金海心用心演绎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在那个游戏没得玩、电视不给看的时代,少男少女孤独的心往往会被青春剧里酥麻可口的声音填满,就像一张纸被双手揉搓。
1963年北京医学院(现北京大学医学部)体育教研室主任刘世铭自创有8节眼的保健操,自1960年代起在中国大陆对中小学生推广。眼保健操初分6节,1972年后简化为4节,每节8个8拍。当年的眼保健操每天在各个中小学校上午或者下午课间时通过广播播放一次
在这个广播剧沦为小众文化的时代,唯一活得还不错的,恐怕只有耽美广播剧了——但无论是在那个广播剧大热的年代里,还是在广播电台一蹶不振的现如今,有一种形式的电波依旧保持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与令人浑身发烫、大汗淋漓的感染力:广播体操。
领操通常由班级的体育委员担任,这也是在广播体操过程中摸鱼难度最高的位置
广播体操的概念起源于德国,而我国广播体操的发展思路沿袭了前苏联,招式借鉴了日本,迄今已有共9套具备鲜明时代色彩的操术。在每天上午第二节课下课的短暂半小时里,全国数百万中小学生纷纷进入操场,跟着音乐节奏和口号开始活动筋骨。但诚实地说,抱着强身健体的觉悟耍完全套广播体操的少之又少:一来为了响应学校号召,二来为了走出教室透透气顺道还能去趟小卖部,三来只是为了在体转运动的时候,能够多看两眼隔壁班那个马尾辫的意中人。
学生时代对于爱情的好奇与兴奋,我们可以称其为懵懂时期的美好情愫。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会发现爱情不似我们所想,美好情愫会在每个身体“不完全早起”的黎明与随给同龄人的结婚红包里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情绪。
走出校园我们会发现:在枯燥无味的钢铁森林里,两个普通人的情感生活往往需要借助千姿百态的相处矛盾来重复强调。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我们有万峰老师。
工作中的万峰老师
万峰,原名刘万成,浙江人民广播电台文艺台《伊甸园信箱》节目主持人,以强硬、尖锐的主持风格而出名。曾有某杂志为他写了一篇封面文章,标题为《电波怒汉》,万峰由此获得了他最广为人知的绰号。
作为一个深夜档电台主持人,万峰愣是把枯燥无味的性教育节目做成了一档愤世嫉俗、热度烫耳的明星节目。在众多讨论生理构造与中医理论的同时期两性节目主持人中,万峰老师可是鹤立鸡群的行业标杆,经典语录太多,随便摘录几段如下:
——听众:万峰老师,考试之后我老是梦遗,是不是肾不好啊?有什么补药可以吃的吗?——万峰:什么叫老是梦遗啊?一个男孩子一个月遗七八次是正常的,你再怎么遗也不能一个月31天都梦遗啊,又不是水龙头,说有就有的。——听众:万峰老师,我的那啥不太直,该怎么办?——万峰:你要那么直做什么?又不是当尺子用。——听众:万峰你除了会劝人离婚还……(电话被掐断)——万峰:要提意见,这儿不适宜。(狂怒)这位李先生到底有没有听前面的节目?如果不是他们夫妻关系不好我能劝人离婚吗?你耳朵长毛啦?
有人指责万峰“劝离不劝和”。万峰回应道:我不过说了句实话,就像《皇帝的新衣》里的那个孩子。但就是这么一个陪伴着无数听众深夜畅谈的孩子,所主持的节目被15个省,50多个电台自发转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万峰是电台时代一个幸运的偶然,只可惜时代已逝,奇迹再难复制。
正如加拿大思想家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所言:一切技术都是媒介,一切媒介都是我们自己的外化和延伸。我们从观看到阅读,从阅读到收听,再从收听到划屏不过几百年,直至如今人人沦为“屏奴”——形式在变,不变的是对优质内容的追逐。
但眼睛到头来还是需要盯着路,相比之下,耳朵为人与世界提供了另一条联结。
2017年3月,权威数据分析机构iimedia research发布了《2016-2017中国移动电台行业研究报告》,报告显示:2016年中国移动电台整体用户规模达2.26亿,至2019年中国移动电台用户规模预计将超过3亿。生而为人的孤独从未改变,但是在身体被禁锢的一些特定场景里——比如开车、做家务、洗澡、甚至工作时——音频内容都可以让我们“自由”,游历更多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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